她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陈老太太,认出这便是当年那位接生婆,立刻指着她尖声叫道,“是这老妇胡言乱语了什么?王妃怎么能信这老婆子的一面之词?她这样的岁数,哪里还记得清五年前的事?!”
陈老太太目光一利,不卑不亢道:“姨娘慎言,老身并非胡言乱语。当年您与王妃在一处双双早产,两位姑娘都是由老身接生,老身分明记得,乐安郡主胎记上的花瓣尖是对着脖子的,可这位——”她虚虚一指谢玥兮,“她胎记上的花瓣尖是对着肩胛骨的,老身决计不会记错!”
其实她哪里记得这些,只不过听王妃的吩咐演场戏罢了。
而云姨娘立刻瞪圆了双眼怒道:“你胡说!我们八姑娘胎记上的花瓣尖也是对着肩胛骨的!我是她亲娘,怎会不知这些!你休要在王妃面前搬弄是非!”
她此时后悔极了没有听周嬷嬷的,将谢欢兮的胎记早早除去,只恨自己一时犹豫与懦弱,竟扯出今日如此大的漏洞来。
云姨娘在心里疯狂地盘算着:谢欢兮已经被刺客掳走了,我要去找父亲,找二弟,让他们去寻谢欢兮,一定要赶在王妃找到人之前!把她肩膀上那块有胎记的肉挖出来!不,不,还是直接弄死算了……
她想得急迫,却没主意到王妃与沈嬷嬷对视一眼,脸色齐齐变了。
沈嬷嬷上前一步,手指颤抖不已地指着云姨娘,声音都变了调:“云氏!你——你可知八姑娘的胎记长什么样子!?状似三片玉兰花瓣相叠,是没有所谓的花瓣尖的!”
没有?这是……这是在做戏么?云姨娘脑中的弦一紧,瞬间停止了所有的想法,惶恐几乎瞬间席卷全身。
她茫然抬头,看着主位上的王妃那极为冰冷的眼神,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,终于扑在地上哭叫道:“王妃饶命啊!此事……此事贱妾本也不知情,那时……都是周嬷嬷的主意啊!”
周嬷嬷从进门时起,看这场面就心里有数了。她见王妃最开始尽量不去看谢玥兮,似乎是不落忍的样子,便猜想王妃应当并没有证据,大概只是想诈一诈云姨娘罢了。只可惜她没法插话,只暗暗祈祷云姨娘应对得当,不要露了端倪。
谁知云姨娘把自己打扮的天仙似的,人却笨得连猪都不如,三言两语便露了馅,还想扯上她。
周嬷嬷当即跪倒不住磕头道:“王妃明查啊!老奴哪里能有这个胆子出这样的主意?换了孩子又于老奴有什么好处啊?!”
云姨娘尖声叫道:“住口!王妃当年聘你当郡主奶娘,可是你这老东西却糊涂地抱错了孩子!等到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!我——我的孩子已经是皇上亲封的乐安郡主了!”
她膝行了几步,凄声道:“王妃!并非是我有害人之心,都是那刁奴怕出了此事丢了性命,便将我一起拖下了水!我……我知晓后也日夜惊惧,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感知真相啊!”
不知如何开口?只怕是顺水推舟,乐得其成吧。不还作天作地,把自己作到偏院去给亲生女儿铺路吗?
这事到此便完全明了了。林清贞脸上早就没了血色,甚至身体已经不住地颤抖起来。她素手紧攥,尽力地压稳声线:“沈嬷嬷,你去……拿着我的玉牌,调全部府兵去找人,还有——”她停了一下,似乎是有些喘不过气来,“去请京师提督,请禁军一起去找人……快去,快去!”
沈嬷嬷明白事关重大,立刻领命去了。她出去不久,便进来几个婆子,将仍在哀嚎的云姨娘和周嬷嬷堵住嘴架了出去。
林清贞对这些都视若无睹,她眼底布满了血丝,身体如风中枯叶一般颤抖不止,谢玥兮看着害怕,抱着林清贞的大腿小声叫道:“娘亲,娘亲,你怎么了……”
林清贞低下头去看自己心肝肉一样宠了五年的小女孩,心下一片惨然——
我把你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呵护疼爱时,我的女儿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吃着怎样的苦呢?我不配当娘……我不配当娘……
她满心煎熬苦痛,神色冰冷地看着谢玥兮,低低地一字一字道:“滚开,别碰我。”
谢玥兮从未受过一句重话,听了林清贞这句,脑子“嗡”地一声,刹那间都忘了委屈,只是愣愣地看着林清贞,双眼渐渐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来。
林清贞看着那双泪眼,鸦羽一般的眼睫轻颤了一下,却到底没有任何轻哄之语,最终闭了闭眼不再看谢玥兮,大步走出了正殿。
……
谢欢兮自然对秦王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,她此刻正在陪游归煜在城中的万观塔上吹冷风。
万观塔呢,可以说是北夏都城里的地标性建筑,足足修了十八层,放现代就是一高层住宅高度,但放这,那就完全称得上鹤立鸡群,地位堪比上海的东方明珠。
他们此刻在第七层上,这已经可以将整个都城尽收眼底了。谢欢兮看一会景色,看一眼游归煜,再扭头去看夜景。
游归煜气定神闲不说话,谢欢兮只好自己在心里喋喋不休:不是这游归煜怎么还不送我回家?他带我来这干嘛?莫非是想泡妞?嘶——我们两个年纪都不可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