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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魏文魁[校对版] 赤军 3092 字 22小时前

最后一个“答”字噎住了,却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
是宏辅不禁皱眉,心说这马钧是给吓掉魂儿了呢,还是天生结巴?史书上光说他不善言辞,可没提他竟然跟邓士载一个毛病啊。继续温和地询问道:“此题甚难,吾观汝尚在弱冠,安能为此?赵郎中故疑有情弊也。可实言道来,恕尔无罪。”

情弊?马钧迷糊了,心说这确实是我自己答的题啊,虽说难度的确不小,可要是给够我半天的时间,经过验算,就算满分儿也是拿得到的,怎么可能有啥情弊?心里一急,说话也就更结巴了:“无、无、无弊也,确、确……小人、小人……”

是宏辅还要装宰相涵养,赵爽比他年轻得多,官职也低,早就听不下去啦,随手从案上抓起一枝笔来,投掷在马钧面前:“既口吃,可即笔答。”随即反应过来,自己官卑职小,一声招呼不打就自作主张拿了上官的笔,可是太过失礼啦,赶紧转身朝向是宏辅,鞠躬谢罪。

是宏辅倒是并不以为忤,反倒招呼属吏:“与彼席案、纸笔,并取温水来。”

属吏应喏,很快便端来一方小案,摆在侧位——坐席倒是现成的——备好了笔、墨、纸、砚,然后拖着马钧过来坐下,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温水。马钧嗓子正在冒烟呢,赶紧三两口喝完了,还差点儿被呛得咳嗽,咬紧牙关强自忍耐,随即提起笔来,写下几行文字。

有小吏取来,呈与是宏辅、赵君卿。但见纸上是一笔结构工整,笔触却略有些颤抖的隶书:“钧先考即擅机巧,乃承其志,为乡中置水车等物,规矩绳墨,不可离于数算也,遂求周髀、九章及张平子散篇等,略窥门径。今所答者,皆钧自作,断无情弊,上官明查。”

马钧也明白了,估计你们瞧我年纪小,不信我能答出所有的题来——看情况,貌似准确率还不低啊——故而怀疑其中有弊。那我就得说清楚喽,为什么会喜欢上的数算之道——造水车、制机括,我不是普通匠人,不愿意照猫画虎,那就必然离不开数算啊,因此从族内求得多部数算之书,自学到了如今的地步。

是宏辅见了马钧的申辩,斜瞟一眼赵爽,便即问道:“可敢试否?”马钧忙答:“有、有……敢。”也不绕弯儿了,还是光说一个字来得省事儿。

赵爽先朝是宏辅鞠躬致意,然后迈前一步,直视马钧,说那我先问你一道简单的:“今有粟三百石七斗三升六十分升之十七,欲为粺米,问得几何?”

“哗啦”一声,就见赵爽和马钧几乎同时掏出算盘来了。是宏辅在旁边儿听着,这只是一道简单的乘法题嘛,虽然数目字实在零碎……然而问题是,不知道粟米和粺米之间的兑换比率,可该怎么计算才是?

他是没有细读过《九章算术》,其实书中明确有写啊:“术曰:以粟求粺米,二十七之,五十而一。”也就是说,一份粟米等于五十分之二十七(054)份的粺米。

算盘声“哗啦啦”响过一阵,几乎同时停止,马钧抬起头来回答道:“合粺、粺……”想一想,干脆还是手写吧,便即提笔得出答案:一石六斗二升二千五百分升之一千三百二十三。

小吏呈上来,是宏辅一瞧,吓,这数字还真零碎,估计得到小数点后面四五位了。转向赵爽,以目相询。赵爽微微点头,意思是答案没错——由此可见,这个马钧确实熟读《九章算术》,并且扒拉算盘的速度也挺快。好吧,那下面我就出一道难题喽——

“今有邑,南方而北正半圆也,各中开门,出北门三十二步有木,出南门十七步折向东行,至三千六百二十一步见木,问邑东西几何?”

第十七章、忠良被难

赵爽和马钧之间的问答,对于是宏辅来说,那就是八个字——“云山雾罩,不知所云”。就马钧的答题速度来看,题目应该是一道更比一道难,只是其中所包含的参数却逐渐简单化了。

因为就连赵爽自己都不敢打包票,在越来越复杂的计算当中,再动用或者庞大或者零碎的参数,自己能够一点儿错都不出,全都一次性答对——自己是出题方啊,要是万一粗心错了一点两点的,那可有多丢脸?好在马钧无论解题速度,还是扒拉算盘的速度,都比他赵君卿要慢上几拍,再加上书写答案,小吏呈上,这点时间足够赵爽另取纸笔,用是宏辅所传授的“大秦数字”、“大秦算法”再验算一遍啦。

前后七题,马钧答出了六道,其中只有一道计算略有差误——准确率已然达到七成啦,这还是随问随答,赵爽完全不给他长考的时间。最终赵君卿喟叹一声,转向是宏辅:“可矣。”那意思,我测验完了,这人果然是有真本事,其中应该并无作弊情状。

是宏辅点一点头,便道:“君卿自处可也。”怎么对待这个马钧,你自己决定吧。赵爽领命,便唤人将马钧搀扶出去——经过这么长时间,马德衡的情绪也基本稳定了,腿脚也相对利索了——然后扶上一乘马车,问清楚了寄居的所在,便即离开太学,疾驰而去。

马钧尚且有些迷糊——这是上官相中自己了吗?自己的成绩应该不错吧?这是要直接送自己去当官么?可是马车才刚出得洛阳城西门,驾车的官吏就把马钧给轰下去了——“可自归也,今日之事,勿与人言。”

等到马德衡茫茫然走回是氏庄院的时候,天都已经黑啦——但觉腹肠如绞,万分饥饿,然而已经错过了免费的夕食。好在陈纻还念着他,专门在大门口守候,还问说明算科要考一整天吗?你怎么才回来啊?随手塞过去一块私藏的面饼。

马钧是真饿得狠了,接过来就往嘴里填。既然官吏已有关照,不得泄露今日之事,他也只好含糊地回答说:“吾、吾迷路矣……”

他是不知道,在离开太学以后,是宏辅和赵爽之间还有过这么一番对话——

是宏辅首先问:“其人若何,可能用否?”